【灯刀】余生 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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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、
青行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妖刀姬时，正赶上庭院那棵樱树刚刚抽出一枝细小花苞。
外面一片叽叽喳喳，青行灯忍着午后的倦意拉开门，便见着院子里正围着一些式神。
“听说阴阳师大人召唤出了一位厉害的大人呢。”
“呜哇，那把长刀……看起来真吓人。”
“可看起来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岁嘛。”
听着身旁小妖们你一眼我一语，青行灯向庭院中望去。与以有新面孔加入不同，大家虽然围在一起，但与圆圈中心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，身处中心的阴阳师笑得有些尴尬。
而同样身处中心的少女，垂着眼眸，右手紧紧握着刀柄，周遭尽是肃杀之气。
许是被那气息吓着了，姑获鸟一不在，欢迎新来的妖怪便没了领头人。而活跃气氛也从来不是自己的长项，青行灯正想着回去睡个回笼觉，却不想转身而去之前漫不经心的一瞥正对上对方抬起的眼眸。
那陌生又熟悉的脸庞，让青行灯生生顿住身形。
再次听到妖刀姬的消息，是两日后的傍晚。
青行灯倚着灯杖拐过回廊一角，正碰上从外面回来的姑获鸟。
“姑姑。”
作为这个寮内最早被召唤出来的大妖，青行灯并不像其他寮的大妖那般从一出现就忙忙碌碌。正相反，她除了刚开始参加过几次注了水的退治活动，之后便再也没出现在任何烟尘弥漫的地方。
也因此，她与这位寮内最忙碌的式神反而鲜有交集。
可这位妖怪的所作所为，青行灯也是知晓的。况且姑获鸟来的早，青行灯便也随着大家一道，尊称其一声“姑姑”。
“是青行灯大人啊。”
“今日战况有些吃紧吗？”
姑获鸟顺着青行灯的目光，看到自己的衣服破了一角。
“今日在御魂塔呆了一整天，大家配合的还不是很流畅。”
“哦？”这寮平常去御魂塔的式神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，要说配合不流畅的话，除非……
“怎么说呢，感觉阴阳师大人，变得急切起来了呢。”姑获鸟苦笑起来，“毕竟是才被召唤出来的孩子……”
“看起来吃到苦头了呢。”
“是呢。”
“那明日，可否让妾身一同前往？”
“诶？”
青行灯会主动请缨是闻所未闻的事，也难怪姑获鸟会吃惊。
“冬天过去了，是该活动活动筋骨。”
身着斗笠的妖怪看了看青色大妖，便微微欠身道：“如此，那就劳烦青行灯大人了。”
而青色大妖那素来平静如深海的靛蓝眼眸中，此时此刻，正闪烁着夕阳余晖洒下的金色的光。
青行灯第二日难得起了个大早，可直至队伍出发前，她都没有寻得那一人的身影。
“那孩子，一大早便前往结界修炼去了。”看到青行灯寻觅的眼神，姑获鸟便好心说道。
而青行灯真正见到妖刀姬，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。
一行人正穿过郁郁葱葱的林子，前往深山之中的结界。萤草跟在姑获鸟的身后，她举着蒲公英，硕大的绒絮团随着萤草的步伐一晃一晃的。
“姑姑，青行灯大人这几日，是不是病了呀？”
“哦？为什么这么说？”姑获鸟闻言，放慢了脚步。
“因为青行灯大人很反常啊，从前基本都足不出寮的，最近却随着我们又干这又干那的。”
“突然勤快了起来！”闲不下来的山兔骑着自己的魔蛙“咻”的一声向前冲去，卷起阵阵尘土。
“噗，这话可不要被那位大人听去了呀。”姑获鸟向山兔喊着，然后摸了摸萤草的头。
萤草吐了吐舌，便一蹦一跳追最前面的山兔去了。
——反常吗？姑获鸟抬起头，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结界。
又走了约莫一刻钟，冲在最前方的山兔停下脚步，掉头跑回了大部队里。姑获鸟知道，结界到了。
她抬手正了正斗笠，率先一步走了进去。
一群达摩见到姑获鸟，围在一起“哦哈哈哈哈”地摇头晃脑跳了起来。姑获鸟从它们之中穿过，走到鲤鱼旗下，那阖着眼，盘腿而坐的少女身前。
与此同时，少女腿上端正放着的长刀似乎是感到有人靠近，刀身泛出一丝诡异色彩后“铮”地发出一阵轻颤，刀柄似是就要挣脱按捺住自己的手。
“请不要靠近我，抱歉。”
黑发少女睁开眼，金色的眸子看了看藏在姑获鸟身后的萤草和山兔，又看向姑获鸟。
“孩子，你好呀。”姑获鸟率先打起招呼。
闻言，眼前的少女站起身，她将一直放在腿上的刀收到腰侧，握着刀柄的手却未敢放开。她想起前两日和眼前这位妖怪一起出战的时候，这位看起来很和蔼的妖怪也这是这样找着间隙向她搭话的。
“孩子你好呀。”
“阴阳师大人也真是的，怎么能让刚契约的孩子就来参战呢。”
“他们都叫我姑姑。”
“你也可以叫我姑姑呀。”
“……”
回想至此，黑发少女的喉咙翻滚了一阵，最终还是没有吐出那两个字。
当然，姑获鸟也不觉得有什么。
比起初见那刻，那一身的肃杀之气和生人勿进的模样，这孩子已经有所改观了。
“阴阳师大人唤我们前来送入这些达摩，”说着，姑获鸟从包裹里摸出了几个白色达摩出来放到地上，“同时希望孩子你可以帮忙把那一批达摩送回去。”
顺着姑获鸟的目光看去，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达摩现在全部瑟瑟发抖起来。
“……”妖刀姬无言，然后转身指了指已经暗淡下去的符文，“结界卡该换了。”
与腰间的凶物所散发出的凶煞之气不同，少女的声音意外的轻柔。
“我会更换的。认得回去的路吗？不认得的话让山兔送送你。”
“认得。”
“那赶紧回去吧，这两日辛苦你了。”
黑发少女点点头，走了几步将不远处那群瑟瑟发抖的达摩收入怀中后，便起身离开了结界。
不过，事实证明，她是不认得路的。
这郁郁葱葱的山峦，远看上去与来时别无二致，可再看周遭，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。她抬头看了看太阳，又低头看了看树影，在原地站了许久之后，从怀中捞出一个达摩放在眼前端详起来。
“……你认得路吗？”她看着抖成筛糠的达摩，最终吐出了一句话。
达摩咕哝着，但似乎没那么抖了。
——看起来不像是会说话的样子。
她将达摩放入怀中收好，又凭感觉走了一阵子。走着走着，不知走了多久，走到夕阳渐沉，终于乏了，便握着刀柄，索性靠着一棵树小憩起来。
可这一睡不打紧，等醒来时，已是月明星稀时分。
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，正想着是干脆睡到天亮还是赶赶夜路时，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上，停着一只青色的蝶。
那蝶发现她醒来，便振起双翅。只见黑夜中凭空划出一道青蓝的光影，倏地一下又变成了一个静止的点。
等她反应过来，那幽蝶已驻足在她的指尖上。
“你……”
未等再有言语，青蝶便自顾自的围着她绕了两圈，慢悠悠的向远处飞去，不时还稍作停留，像是在等她。
少女紧握着刀，犹豫再三还是跟在青蝶的身后。夜间的深山老林潜伏着的往往不是善类，但自己对他人来说，恐怕同样不是。
索性的是，青蝶飞的并不快，她才得以跟上步伐，同时仔细地观察一番。
这青蝶周身都散发着青蓝色的幽光。在这夜色之下，明亮的像盏小小的灯。
——似乎有些熟悉。
少女心里想。可不久前才被阴阳师召唤到的这个世界，对于自已来说，哪里有熟悉可言？
除了手中这把刀，周遭的一切，甚至连她自己，都是陌生的。可偏偏这刀带给自己的感觉，是自己最不想记起的东西。
走着走着，眼前的视界骤然开阔，妖刀姬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跟着这青蝶走出了黑夜下的森林。顺着越来越平坦的道路，阴阳寮内樱树的树冠，渐渐出现在眼前。
原来是带自己找到来时的路吗？
她在门口停下，抬起手，那青蝶听话的落了上来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她小声说着。
接着，那青蝶向院内飞去。
顺着青蓝的轨迹看去，她蓦然发现，樱花树下有一个有些陌生的身影。
倚坐在漂浮的灯杖之上，周身蝶影翩翩，青蓝的幽光在夜幕之中，似碎在空中的星辰，星星点点。
“这声答谢，妾身就收下了。”青行灯手一扬，那青蝶便点在雪白的指尖，扑扇两下闪着光芒的翅膀，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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